她低头玩起了蔻丹染红的指甲,话音尚有三分讥诮,“今天我不仅以下犯上,还胆大包天地轻.薄了你,数罪并罚,是不是应该被削职重责了?”
司衍闻言,终于抬头看向她。
秋风从竹林中吹来,撩起殷红色的锦纱裙摆,花璃不甚在意地斜倚墙头,衣裙飘飞如染霞色,她收了目光不再看他,转而遥望夕阳暮色下的天穹远景,也不知是瞧上了什么。
司衍面色泛红,却还在努力绷着脸,语声也很平稳:“你大可放心,今天的事,我不会对旁人提起,也不会写折子告你的状。”他转身行了一步,伸手拉紧自己的衣领,复又添了一句:“我只当你是喝醉了,清露酒的后劲很大,往后别再喝这么多酒。”
他说完这句话,自己其实也愣了一下,他并不明白为何会说这样的话。
按理说,他被花璃绑手强吻,是该去长老院讨个说法,甚至可以下令将花令关进冥洲黑室,但他此时并不想做这些,他甚至很想轻薄回去。
花璃的法力远低于他,到时候定然无力反抗,只能任他为所欲为。
这些念头显然不合礼法,而且十分不成体统,简而言之就是不像话。司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思考这些,一时竟感到格外羞耻,眉头也蹙得更紧。
他没再回头与花璃说话,颀长的身影在沾染霞光的暮色中渐行渐远。
花璃目送他远去,也没有与他告别的心思,她反手转着粗糙的鞭子柄,黛青色的柳眉微挑,周身的酒气尚未散去,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:“你管我喝不喝酒呢。”
这一年临近冬至时,冥洲王城下了一场大雪,朱漆栏杆上寒霜未化,窗棂又覆了一层素白新妆,花璃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,手里还握了一把素纱折扇。
“大人的生辰就要到了。”站在花璃背后的美少年微倾了身子,毕恭毕敬地问道:“往年您总是不在意生辰,今年可要宴请……”
花璃一展折扇,对着自己的脸摇了起来,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太旺,屋子里难免有些燥热,她偏头挨着坚冷的墙壁,不耐烦地搭了一腔:“不用了。往年我不想过生日,今年同样不想过,若是有人送我贺礼,一律原封不动地退回去。”
美少年躬身行礼,极其谦顺地答了一声是,过了一阵,又温和地劝诫道:“大人近来时常在书房待到深夜,凌晨时分也不曾回房。入冬天冷,久坐易疲累,请大人顾惜身体,注意休息。”
花璃用扇子撑着下巴,晃神间没听清他的话。
窗外翠竹映雪,宫墙素裹银装,司衍穿了一身黑衣,手里提着精巧的红木盒,立定如松地站在兰竹雪景中,身量笔挺尤为显眼。
美少年顺着花璃的目光,瞧见了站在院中的右司案大人,又听花璃倒抽一口凉气,压低声音吩咐他:“待会右司案要是找上门来,你就说我不在。”
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劈啪作响,那美少年讶然看着花璃,星点眸光闪烁,口舌却有些结巴:“可、可那是右司案大人……”
“那又如何?”花璃打断他的话,愈加不耐烦道:“我最近不想见客。”
这日司衍站在门口等了一下午,侍卫始终回报花璃不在家,他心里惦记着尚未处理的公务,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,便把手中木盒递给侍卫,淡淡道:“把此物交给花令。”
那侍卫接过木盒,恭敬地弯身行礼,再抬头时,却见右司案已经转身离开。
司衍刚踏出凝花阁,侍卫就跑进内厅,把木盒呈给了花璃。
“他说这是什么了?”她指着盒子问。
“回大人的话,”那侍卫答道:“属下并不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。”
花璃拿起盒子随手塞进了木桌的抽屉,手中摇着素纱折扇,面上不甚在意道:“许是什么重要物件,暂时寄放在我这里吧。”她扶着把手从座位上起身,并不好奇盒子里有什么,也没想过要拆开来看。
司衍那日回家以后,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花璃的回音。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堆公务,子夜时分熄灯上床,回想那支装在木盒里的发钗,又忆起秋日竹林外的深吻,一时竟然了无睡意,心跳也比平常快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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